【人間系列008】阿滿的湯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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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故事語音檔: 【 阿滿的湯圓 】

在那個寒流來襲的冬夜,我走進夜市,手插著口袋,耳朵凍得發紅,只想找點熱的東西驅寒。人潮稀稀落落,風穿過帳棚,吹得燈籠微微搖晃。就是那時,我看見了她——阿滿,擺著一個小小湯圓攤位,爐火溫柔,煙霧裊裊,一碗碗圓滾滾的湯圓在鍋裡翻騰著,像她默默滾動的歲月。
她問我要不要來一碗,我點了頭,坐下。桌子舊,椅子冷,但那碗湯圓一上桌,整個世界都暖了起來。
「五十元而已,很甜,很實在。」她笑著說,聲音乾乾的,卻親切。
吃著吃著,我們聊了起來。她五十多歲了,臉上刻著日曬與風霜留下的細紋,卻藏不住她那種說不出的堅強。攤位用姓名最後一個字當招牌,因此大家都叫她阿滿。從年輕時就擺攤賣湯圓,一賣就是二十多年。
「以前是跟老伴一起,現在……就只剩我了。」她語氣平淡,像說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。
老伴走得早,留下她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長大。她說,大兒子很爭氣,考上國立大學,現在正在當兵。她提起時眼神會亮一下,那是母親才有的驕傲。可話鋒一轉,她又低下頭。
「小的那個……比較不聽話,交到壞朋友,碰到煙、碰到毒,現在在裡面關著。」
她沒有哭,也沒有怨,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。
「他還年輕,我只希望他出來後能學乖,去做個腳踏實地的人。只要他肯回來,我一定還煮湯圓給他吃。」
她說這句話的時候,眼角微微泛紅。我低頭喝著湯,卻發現碗裡的甜,怎麼喝都不只來自糖水。
「我現在啊,就靠這碗湯圓賺錢。一天賣個幾十碗,夠生活,也夠寄點錢去讓他們花。我不求多大富貴啦,只求大兒子退伍後找個穩定工作,小兒子出來後好好做人,這樣……我就能收攤,好好歇一歇。」
說完,她轉身去顧她那鍋熱水,蒸氣再次上升,像是遮住了她泛紅的眼眶。
那一晚,我離開時對她深深一鞠躬。不是為了那碗湯圓,而是為了那份無聲的勇氣。
阿滿不是什麼成功人士,也沒上過報紙電視。她不談偉大理想,只談孩子、湯圓和能不能活得下去。但就是這樣一位母親,默默撐起風雨,咬著牙熬過生活給的苦。她讓我相信:一個人再平凡,只要心不倒,就還有希望。
人生在寒冬中最難的是不沉。可阿滿做到了。她的故事,或許不能改變這個世界,但至少能提醒我們:即使只是一碗五十元的湯圓,也能燙暖一個靈魂,點亮一段人生。
願她的孩子都能如她所盼,願阿滿有一天,真的能安心地收起攤位,坐下來,吃一碗自己煮的湯圓,熱的、甜的,沒有遺憾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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